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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中,我是缓慢爬行的蜗牛,书籍却为我装上了鹰的翅膀。
一、书包被抢
今天,我已经知道了,我是带着两个致命的罕见基因出生的。一个,会慢慢冻结我的肌肉,让我渐渐失去活动的能力,就是“渐冻症”;另一个,会使我的心脏越来越衰弱,直至最后不能跳动,称为“海绵心”。但是小时候,这两个病还没有展示他们的致命威力,我的表现似乎与其他小孩没什么区别,就是跑得很慢。但就这一点缺陷,也引来了熊孩子们的欺负。
那天放学的时候,有一小群熊孩子发明了一种娱乐游戏。他们抢了我的书包,我去追他们,但是因为跑得慢,根本不可能追上;而且,跑的姿势很好笑。就这样在他们的嘲笑声中追逐了好一阵,我忽然明白了他们笑声中的不怀好意!于是我收住了脚步,冷冷说了声:“你们拿去吧,我不要了。”转身,空手,走向家门。
但是这个经历,却给了我一个好处,那就是让我读书的方式发生了巨变。因为潜意识里,书是会被抢走夺不回来的,所以我读书一定是全力以赴的,要在最快时间里掌握书籍里的精华:书籍会被抢走,但书里的知识和智慧掌握在头脑中之后,就没有人能抢走!我写过一首诗,把我这种读书方式比作强盗抢劫,呵呵!
要感谢我父亲,在我家乡那个闭塞的偏僻小镇,他尽其所能带给我许多书籍。还记得我读的第一部名著是《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我直到最近才知道,这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一部作品!当然,我读的最多的还是中国的传统文学:各种演义小说。这样,现实里我是被侮辱和歧视的,但翻开书页,我就可以与古代的英雄们并肩作战!
到了中学,我开始对计算机编程感兴趣了。同样是父亲找来的,我啃掉了一本厚厚的可以作大学教材的书《Z80汇编语言》,学会了尽是“0”和“1”组成的近乎天书的机器语言。这是我中学读书的最高成就了。靠着计算机编程的能力,我在高中还帮助计算机老师为学校开发一个小软件,挣了两百元钱!
二、北大读书
高考将至的时候,因为体育不及格,需要医院开具身体疾病的证明。就这样,我在医院里查出了“渐冻症”!带着这个诊断结果,我参加了1990年的高考,获得浙江省第五名的成绩,物理考出了满分100的最高分。但是我的“渐冻症”是不符合体检标准的。所幸,北大负责浙江招生的林教授在亲自召见我之后,将录取通知书交给了我,使我能够进入这所百年名校的物理系学习。这是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经历!
然而大学学习并非一帆风顺。正当我努力学习的同时,心脏里那个致命基因也开始蠢蠢欲动了。93年的元旦,我是在校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那时没有作出准确的诊断,只是按照“心肌炎”去治。后来我只能休学一年。复学的时候,因为心电图一直不好,缠了校医院一个月才终于获得他们的复学许可。其实,可能更理智的选择是退学;因为我并非相对常见的心肌炎,而是罕见的“海绵心”,是不可能治愈与恢复的。然而即使复学,我也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学习,因为心脏与肌力都已衰残,高高的教学楼没有电梯,我每次爬上楼到教室上课,就好象攀登到一座雪山上去上课一样。
于是我就不想去上课了。我找到了一个新的去处:图书馆的文科阅览室,是在二楼,可以节省许多爬楼梯的体力。所以,我就成了文科阅览室的常客。就在那里,我读了大量的文史哲书籍,足以奠定很扎实的基础。可是专业的学习难免就受了影响。必须要感谢物理系的老师们对我高抬贵手,让我能够顶着北大毕业的牌子走上社会!
三、蜗牛闯天下
毕业的时候,我没有找到工作;按照当时的分配政策,我们物理系毕业生要去四川绵阳的军工研究所,但是我的身体也不行。所以最后回到了老家。但在老家也不好找工作,在这个小地方,我的优势并没有什么用,我身体上的劣势却被放大了。后来,老家的人事部门把我的档案退回北大;而我也不愿再呆在这个憋闷的“笼子”里。
恶补了一阵最新编程技术后,我背起小小行囊来到了北京中关村,在清华大学南门外的一家清华系企业做了一个程序员,租住在附近一个脏乱差的农民房中。这里冬季甚至没有暖气,我也没力气烧煤取暖,只有裹紧被子苦熬一冬。然而一旦下了雪,我就寸步难行了,可又不得不出门,就只能一次次滑倒在雪中。
在北京呆了三年,我终于忍受不了冬天的风雪,决定南下寻找机会。靠着最后残存的体力,我手脚并用爬上了开往深圳的火车。在深圳,我遇见了残友网社的一帮子兄弟,我们一起为了残疾人在网络世界中无障碍的梦想而努力。在网络信息领域,技术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我们借助一切手段:电子文档、纸质书、寻找培训老师,始终跟踪着最新的编程技术,我们的事业逐渐发展起来,我也获得了深圳市首届十大技能标兵的荣誉,得以调入深圳户口,成为了深圳人。但没过多久,我的心脏终于崩溃了:心力衰竭,心脏随时可能停止跳动!这样,我不得不离开技术岗位退了下来。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心脏已经衰竭,双腿已经不能站立,每天都需要卧床和吸氧,我还能有什么指望么?但是,既然一息尚存,我就不能停止前进!于是,床头成为我抵抗病魔坚守的阵地,键盘和手机成为我手中的武器,文字是我向病魔发射的带着烈焰的子弹!我开始从技术高手向写作者转变!这一转变,看起来令人吃惊,但却建立在学生时代大量阅读的基础之上,是顺理成章之事。现在,我在微信建立了个人公众号“蜗牛骑士的诗歌世界”,每天推送我的原创诗歌,努力在每日疾病痛苦围困中发掘诗意并供应给朋友们,正是我最新的乐趣!
在我四十多年的人生中,“慢”是我最大的特征,就像蜗牛一样。不仅行动慢:越跑越慢直到不能跑,越走越慢直到不能走,接着是不能站、不能坐,不能吞咽不能笑;而且人生慢:考上大学后军训一年;大二休学一年;毕业后失业一年;到北京后因为身体和无障碍环境缺乏的双重原因又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到深圳后虽然获得了最好的无障碍环境,却仅过了短短四五年我就因病退出技术岗位。然而,借助学习和读书,我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了职业生涯的顶峰,又在病残交加的环境中重新寻找到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正是许多的书籍,织成了鹰的翅膀,使我的灵魂展翅云天!